武汉锅炉厂退市 阿尔斯通在华业务遇挫？
深市主板上市公司，最大的客户竟是自己的控股股东。
拥有世界最先进的锅炉生产车间，却在国内的市场份额少得可怜。
一根竿子撑到底的救市方案不受待见，跨国联姻，惨淡退市。
还有一个月，离阿尔斯通收购武汉锅炉厂八年之期将满，但这场联姻还是没能越过七年之痒，几经“努力”之后，阿尔斯通终究没有保住武锅上市公司的“壳”。
7月13日，深圳证券交易所对武汉锅炉股份有限公司股票予以摘牌，武锅正式退出深市主板，成为能源装备产业第一只退市的境内上市外资股，也是今年继二重之后的第二家退市企业。
在4月29日披露的2014年报中，武锅2014年净利润为-1.02亿元，净资产为-14.60亿元，这是自2011年起连续四年净利润和净资产均为负值，深交所于5月21日就作出了终止武锅股票上市的决定。
始建于1954年的武汉锅炉厂，曾位居国内锅炉厂第四，1998年在深交所上市。2006年前后，产品和技术均在走下坡路的武锅亟需谋求变革，而此时的阿尔斯通看好中国市场存在的巨大潜力，双方达成收购协议。
2007年8月，拥有超过百年锅炉技术研发历史和领先的火电锅炉技术的阿尔斯通完成对武锅51%的国有股权收购。
这一桩曾被业界看好、并认为是实现共赢的收购案，却在阿尔斯通入主武锅不到八年时间里，交了一份七年业绩亏损的难堪答卷，攀上高枝的武锅缘何至此?
记者致电武锅董事会秘书徐幼兰了解个中原因，徐幼兰并不愿意说太多，仅表示“退市是由于财务费用过高和巨额债务，更多情况以上市公司信息披露为准。”
关联交易备受质疑
在2007年收购之初，阿尔斯通信心满满要将武锅建成其全球最大的锅炉生产基地，并计划在2009年年中武锅新厂竣工，以服务于国内外市场。
武锅方面也称，截至目前，阿尔斯通技术转让的核心部分已经完成，并提供了最新的超超临界锅炉技术、资料、软件、标准以及相应人员培训，武锅已具备生产符合美国ASME标准、欧盟EN标准和国内标准电站锅炉及其相关产品的生产能力。
一位中国电器工业协会的分析人士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目前武锅的生产车间是国内最为先进的。”
而记者从一位熟悉武锅情况的武汉人士处了解到，自阿尔斯通收购武锅以后，武锅在产品、技术、管理等方面都焕然一新，先进的生产技术和一流的生产管理水平成为国内锅炉制造业的标杆。
但是，焕然一新的武锅却没有得到相应的盈利能力。
2014年报显示，在武锅前五大客户中，排名第一的客户为阿尔斯通控制的子分公司，销售额达6.88亿元，占武锅年度销售总额比例的72.58%，2014年武锅与阿尔斯通的关联交易金额达到7.89亿元，在9.47亿元的总营业收入中占比高达83.32%。
翻阅前几年的年报，情况仍没有改变，多年来武锅最大的客户一直是自己的控股股东。
对此，中小股东颇有异议。“关联交易行为具有不确定性，交易价格也是非市场化，定价较为灵活，往往高于或低于市场价格，成为上市公司借以进行资金转移或利润包装的主要手段。”上述武汉人士告诉记者。
中小股东提出质疑，不赚钱的关联交易为什么要上市公司承接，关联交易对控股股东有利而忽略了中小股东权益，阿尔斯通与武锅产品销售的毛利率存在可疑之处。
面对中小股东的抗议，阿尔斯通方面的表态是，“没有订单结果会更惨”，并且仅承诺提高关联交易的透明度。
“收购之初，还期待武锅能成为跨国联姻的梦工厂，如今看，持续的关联交易倒使武锅更像是阿尔斯通在华的廉价加工厂。”上述中电协人士直言。
来自阿尔斯通的巨额贷款也受到中小股东反感。数据显示，2014年武锅从阿尔斯通借款17.43亿元，在之前几年武锅也一直是依靠从控股股东处贷款维持经营生产，巨额的贷款使财务费用持续攀高，加重了武锅的亏损力度。
本地经营水土不服
武锅方面一直声称，公司的业务区域仍立足于中国市场，阿尔斯通承诺所有对中国市场提供的锅炉产品将由武锅生产和提供，同时根据阿尔斯通的战略规划，阿尔斯通任何一个子分公司都不会向中国出口锅炉或与武锅在中国竞争。
即使出台了这样的避免同业竞争的制度，近八年时间，武锅在国内市场的订单，尤其是60万千瓦及以上等级锅炉订单却少得可怜。
目前，武锅已经拥有60万千瓦、100万千瓦等级超临界、超超临界锅炉技术，在工程设计、制造生产和完工产品等方面都达到世界顶级水准。
但上述中电协人士却表示，“在我的印象中，武锅在国内60万千瓦及以上等级锅炉市场没有订单业绩。”
自从阿尔斯通收购武锅后，原本以服务国内用户为主的武锅渐渐淡出国内市场。“现在武锅每天依然都有生产任务，但公司承接最多的是国际订单。”上述武汉人士说。
2014年报显示，武锅在2014年2月签订了罗源项目66万千瓦超超临界锅炉合同，这成为武锅在国内的首个大单。
而相反，借助阿尔斯通的平台优势，武锅2014年签订了多个国际项目，包括墨西哥阿尔塔米拉、波兰奥波莱、台湾麦寮、以色列阿沙利姆等项目。
据中小股东透露，武锅也在积极参加一些本土项目的投标，但产品在价格上没有优势，即使有些项目把价格降到最低，还是拿不到订单，原因是项目业主认为武锅的财务状况太差，没有持续精力运作项目。
这几年，工业经济发展疲软，全社会用电量增长缓慢，而整个机械行业增速只有3%，低于国民经济增速;与此同时，国家大力推进节能减排，煤电受到限制，电站锅炉受此影响产量下滑。
数据显示，2014年国内电站锅炉产量47.80万蒸吨，同比仅增1.41%，2013年国内电站锅炉产量46.98万蒸吨，同比降低3.67%。
“目前国内锅炉行业三分天下的局面已然形成，上电、哈电、东电在60万等级以上锅炉各占三分之一的市场份额。”上述中电协人士分析称，“由于市场需求不旺，遇到大型项目三大锅炉厂基本都在争抢订单，且产品价格低廉，质量也过得去，武锅想横插一脚，从中分杯羹，难度可想而知。”
“说好的招投标，其实也需要运作，国内三大锅炉厂渠道资源丰富。”上述中电协人士还说，“国内企业的管理方式、运作方式与外国公司存在很大差异，阿尔斯通可能面临水土不服。”
救市方案屡遭否决
针对武锅连续七年的亏损，中小股东怒指阿尔斯通有故意做亏之嫌，通过关联交易、巨额贷款等手段掏空武锅以达到私有化武锅的目的。
对此，阿尔斯通高层曾回应称，“阿尔斯通没有任何理由做亏武锅。”
从2007年始，武锅曾几度濒临退市，却又侥幸的保壳成功。收购之初的2007、2008、2009年，持续三年亏损，在2010年退市的关口，武汉市拿出1亿元的财政补贴，武锅才得以实现仅有的一年盈利。
2011、2012年，武锅再次陷入巨亏，在债转股自救方案未获内部通过的情况下，2013年2月意外地被深交所“特批”恢复上市交易。
自收购武锅后，为解救武锅股市危局，阿尔斯通三度提出债转股方案，拟将阿尔斯通对武锅的贷款转换成股权。照此方案实施，阿尔斯通持股比例将从51%骤升至80.25%，而二股东武锅集团的持股比例将从6.91%稀释为2.78%，流通股股比也从42.09%降为16.94%。
尽管几次的债转股方案均得到武汉国资和独立董事的全力支持，但面对阿尔斯通一根竿子撑到底的救市方案，中小股东团结一致不妥协不让步，方案屡遭否决。
有分析称，武锅的惨淡退市，使相关方均蒙受尴尬。中小股东赔了时间赔了钱，阿尔斯通也左右为难，而对于武汉地方政府希望通过引进阿尔斯通做大做强武锅的目标，依目前的形势看并不明朗。
“跨国联姻本是外资在华经营的一个很好战略，但是阿尔斯通入主武锅后，其经营战略与原武锅大相径庭，没有形成合力。”上述武汉人士认为。
虽然阿尔斯通在华锅炉业务面临挫折，但实际上国内锅炉市场仍有发展空间。以杭锅为例，这几年通过认真研判国内锅炉市场格局，避开与三大锅炉厂在60万、100万千瓦等级锅炉市场的正面交锋，致力于余热锅炉的研发生产，实施产品差异化竞争战略，占领了新的市场领域，实现盈利增长。
“目前国内的环保改造市场潜力巨大，阿尔斯通可以考虑向锅炉改造业务倾斜，也可以在产品类型上作出相应调整，但这对于有着百年锅炉研制历史的阿尔斯通来说有些大材小用，阿尔斯通也不甘心放弃60万等级以上锅炉市场。”上述中电协人士说。
更有中小股东认为，阿尔斯通要经营好武锅，不是靠一帮职业经理人坐在巴黎办公大楼里进行各种资本运作，与中国的中小股东斗智斗勇，而是要找准在华定位，真正造福本地。
在中小股东看来，虽然阿尔斯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解释七年亏损，但回顾这些年武锅的发展，实难摆脱廉价加工厂和利润转移的身影。
2014年11月通用电气和阿尔斯通签署全球收购框架协议，目前收购案仍在欧盟进行反垄断审查，待收购完成，通用电气将全资拥有阿尔斯通热电业务，并成为武锅的实际控制人。
目前，阿尔斯通已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通用电气，通用电气又将如何经营这个打造精良的锅炉制造基地?
通用电气方面表示，已经关注到武锅退市一事，并声明在武锅退市后，通用电气没有主动以要约收购的方式继续购买武锅股东股份权益的商业意图。除此之外，通用电气未公开透露接手武锅之后的经营战略。
阿尔斯通即走，通用电气将至，武锅的未来仍充满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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