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黄金环境问题的根源在哪?
中国黄金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国黄金集团)是我国黄金行业唯一一家中央企业,组建于2003年,目前集团所属企业在国内遍布29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现有矿山企业46家、冶炼企业6家。截至2021年7月底,拥有矿业权271宗,面积达8364平方公里。
项目点多面广且多数地处偏远,如何监管?
尾矿库107座环境风险压力大,如何治理?
矿产资源开发和生态环境保护,如何平衡?
……
摆在中国黄金集团面前的环境大考才刚刚开始。
在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引领下,在高质量发展的新阶段,时代是出卷人,人民是阅卷人。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来帮忙,不只是监考,更多的是指导,帮助中国黄金集团答好这张生态优先、绿色发展的时代考卷。
新官也要理旧账,接资产更要担责任
历史的变迁总会留下痕迹,企业的发展历程也会留下烙印。此次中央生态环保督察发现的不少环境问题都与中国黄金集团的成立和发展阶段有着密切关系。
中国黄金集团前身为国家黄金管理局、中国黄金总公司,2003年成立之初接手了一批老矿山企业。部分老企业或因资源枯竭效益下降,或因粗放发展环境欠账,历史遗留环境问题长期被搁置,无人问津。
如黑龙江乌拉嘎金矿,始建于1936年,曾为行业发展做出过突出贡献,现因生态修复不力被作为典型案例曝光。乌拉嘎镇由矿而建,停产后一边要生存,一边要治理,处境艰难。此前集团疏于管理,鲜少支持。
2006年-2013年,中国黄金集团经历了“超常规思维、跨越式发展”阶段,并购了49个项目,占2006年以来并购总数的91%。
当时并购的优质项目如内蒙古矿业公司等为集团长远发展提供了战略空间,通过快速提升集团保有资源储量,将资源优势转化为产能优势、效益优势,支撑和保障了集团发展。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一方面,并购时以经济指标为主,对生态保护红线、产业政策不研究、不了解,忽略了项目存在的环境风险。内蒙古矿业位于呼伦贝尔草原,草原用地审批严,露天开采破坏重,公司终因违法侵占草原被曝光。
另一方面,“大干快上”后,项目监管成难题。集团直接管理能力不足,将部分企业托管于二级公司。辈分相同,二级公司“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如辽宁金凤金矿被托管于“中金科技”,厂区生活污水直排,最基本的污染治理都没做到。
中国黄金集团新一届领导班子组建于2019年,新官要理旧账,接资产更要担责任。能否以中央生态环保督察为契机,解决历史问题、弥补环境欠账,这份考卷如接力棒交到本届领导班子手上。
问题出在“前三排”,根子还在“主席台”
广西凤山天承公司和凤山宏益公司是中国黄金集团2006年-2007年并购的企业,因在国家重点生态功能区内,被列入产业准入负面清单,责令停产。作为第一个典型案例被通报,是因公司不但不退出,反而恢复生产建设。
有的问题是历史留下的,有的问题却是没有跟上发展的步伐。近年来,生态环境保护和治理要求越来越高,若仍以旧的观念敷衍应付,只会感到担子越来越重,问题越来越多。
治理没有跟上政策要求。尾矿库治理对中国黄金集团来说是污染防治“重头戏”,数量全国众多。不少项目建设早,当时未要求防渗,2015年新环保法出台后,新建项目均要求做防渗。
老项目怎么办?不可能挖开重做,要按照科学的方法,从渗滤液收集、截排洪、地下水监测、坝体修复等全方面逐项完善防治措施,并做好日常维护。但这一工作在中国黄金集团任重道远,尾矿库渗滤液直排、该闭库未闭库等问题频发,重金属污染风险隐患突出。
“先有矿区后有保护区”,也是发展中面临的新问题。2018年至今,中国黄金集团有54座矿权与生态保护红线重叠。其中,典型案例通报的辽宁排山楼金矿因在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面临退出,嘴上说着不纠结,但行动上却不积极主动,生态修复进展缓慢。经中国黄金集团自查,2018年以来生态修复方面问题共有55项,其中22项未完成整改。
重经济利益轻环境治理的观念,仍普遍存在,如集团在滇桂黔区域内70%的企业没有承担起污染治理主体责任。更陈旧的观念是,重资源占有轻环境保护。对资源的过度开发成“惯性”,三批典型案例中,涉及未批先建、越界开采的企业不在少数。
自查结果还显示,集团有27家企业存在39项未批先建、未验先投、排污许可证不符等问题。督察发现的问题更严重,第三批典型案例曝光的河北金厂峪矿业公司,以治理之名行露天开采之实,就是想方设法占有资源的体现。
问题出在“前三排”,根子还在“主席台”。如果发展理念不转变,只算“经济账”,忽略“环境账”,生态破坏、环境污染等问题将长期存在。中国黄金集团目前的考核体系不全面,上级公司对下级公司的考核中,仍以生产指标为重,环保考核和问责制度在实际执行中流于形式。专业人员配置不足,例如“中金香港”没有设立单独的环保管理部门,“中金资源”本部没有环保专业的管理人员。
值得关注的是,企业自查已经迈出了理念转变的关键一步。中央生态环保督察也点醒中国黄金集团,要将生态环保工作放在重要位置,保护与发展并重,但能否痛定思痛,彻底转变?是敷衍应付,还是脱胎换骨?要看实际行动。
绿色发展应该成为企业出路
陕西太白矿业位于秦岭腹地,每克黄金的生产成本已经达到330元,仍在艰难运转。这个老矿山企业背负着解决当地就业的责任,同样也面对着环境修复治理的挑战。
未来一旦金价下跌,成本将难以为继,怎么发展,是道思考题。
内蒙古太平矿业,黄金资源品位不到0.6克/吨。由于资源储量大,露天采场建起来了,成为亚洲最大的黄金堆浸矿山。在美国、加拿大等发达国家,低于1克/吨的品位不做堆浸。在这里,选矿采用大规模堆浸工艺,黄金产量4吨/年,位居集团第一。
督察人员在现场看到,2亿吨矿石在草原上堆成两座高高的大山,未来将达到150米-180米高。怎么修复,费用是多少?国内外都没有先例。企业的治理方案规划到了25年后,未来还有3亿吨矿石等待处置。目前,太平矿业已侵占草原20291亩,督察人员直言:“企业发展理念出了问题。”
资源禀赋如此之低,环境影响如此之大,是否还要开发?又是一道思考题。
考题一道接一道,企业的出路在哪里?绿色矿山的创建,本应成为企业绿色转型的机遇。如果能够做好资源综合利用、节能减排降耗等工作,完全可以向技术要效益、向管理要效益。
创建一阵风,管理上稀松。中国黄金集团累计创建了32家国家级绿色矿山,数量居行业第一。然而不少企业却顶着绿色矿山的称号,忽略了真正的绿色发展。
如河北金厂峪矿业公司早在2012年就成为国家级绿色矿山,环评报告中要求,选矿废水全部回用于浮选工序。这本是循环经济的好路子,既节约新水成本,又减少环境污染,但督察发现公司并未做到。
作为黄金行业唯一的央企,中国黄金集团有责任引领行业绿色发展,率先采用绿色技术。如氰化工艺是目前黄金选矿的主要工艺之一,而氰化物有剧毒,成为行业面临的共性难题。
中国黄金集团下属单位长春黄金研究院是专门从事黄金工业基础理论研究与工程技术开发的国家级科研机构,近年来研发出低氰和无氰环保药剂,水平国内领先,但环保技术产品在自家系统都难以全面推广。
“目前的市场鱼龙混杂,我们的很多生产企业还是‘低价中标’。”曾在研究院工作过的相关负责人表示,虽然集团要求现有项目积极改用低氰环保药剂,但不少企业不愿意投入资金改造,还有的认为环保药剂成本高。“实际上,整体工艺改造后,成本能够降下来,又安全环保。”
当生态环境保护从附加题变成必答题,“先开发、再治理,环保工作可以缓一缓”的错误观念已经行不通。中国黄金集团只有坚持生态优先、绿色发展理念,才能走下去;而通过推进科技创新、技术改造,为绿色发展注入强劲动能,才能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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