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高村水污染之谜：多家企业排放污染地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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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化工工业废水排入的灌溉渠
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土默特左旗台阁牧镇阳高村，居住着400多户大约1200名村民，紧邻呼和浩特市金山经济技术开发区。村里原有土地1.2万亩，如今大部分已被开发区及驻区企业征用，只剩下不到3000亩口粮田，整个村子几乎被开发区包围，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也给这个曾经闭塞的村落带来了极大的方便，成了“城中村”。
然而在村民欣喜的同时却发现，村子变了。以前夹杂着草香的新鲜空气、以天然矿泉水自诩的井水没有了。有的是空气中不时夹着阵阵刺鼻的气味、水龙头中流出的浑浊苦涩的水。“地下水被污染了，没法喝了”，在水污染阴影的笼罩下，阳高村民陷入无尽的恐惧中。
根据阳高村村民反映的情况，《中国质量万里行》记者展开调查。
令村民恐怖的污染水
2014年的春节刚过，《中国质量万里行》记者在知情人的带领下走进阳高村。
阳高村的村民家家户户的自来水龙头下都有一口大缸，自来水龙头流出的水先注入这口大缸，经过一段时间的贮存使气味挥发、水质沉淀后才勉强使用。在一户村民家中，记者拧开水龙头接了一瓢水，刚流出的水很明显水质浑浊，略带一点儿异味，试着喝一口感觉满嘴苦涩。
“以前村里的水很好喝，村里几十米深的水井打出的水都清凌凌的。自从这些厂子搬过来，水一年不如一年，都有七八年了。村周围的化工厂、镀锌厂、三家稀土厂、制药厂都是污染的厂子，每到傍晚，村里的空气刺鼻难闻，水也被污染了，不仅浑浊还有味，”村民高春兰对记者说，“村里有小孩和孕妇的人家都买桶装水用，但大部分成年人喝水做饭还在用这污染了的自来水，因为村里来来往往的人多，实在负担不起买桶装水的花销。”一旁的男人李四中打趣道：“我们现在都有了很强的抗毒性了！”“这可是慢性中毒啊，不知将来会怎么样呢？”高春兰自顾自的唠叨着。
春节刚过，元宵节前两天，正是村民们赋闲的日子，在村里本应是走亲访友、热热闹闹团聚的好日子，然而在阳高村记者却没有看到这样的热闹景象。带领记者的知情人讲，这里的人团聚吃饭都要到外面的饭店去，因为村里的水受到污染，外面的亲朋好友都不愿意在村民的家中吃用污染的水做的饭，更不喝村里的水。
高春兰告诉记者，去年(2013年)以来，村里已出现了两个孕妇婴儿胎死腹中的现象。一个是怀孕七个月流产，死胎；另一个是，在医院分娩，生出死胎。“在医院分娩生出死胎，孕妇家属找了医院和医生，医生口头告诉死胎原因跟孕妇日常食物和饮用的水有关，”高春兰说，“可是也只是医生口头说的，医院也没有给出具任何检查报告。再说，医院也不会给出具报告证明，那样的话，毕竟要承担责任的”。高春兰向记者讲述的同时，明显表现出对同村孕妇两家人的同情、对被污染水到底有多大危害的担忧和恐怖。记者为了不再唤起别人更多伤痛的回忆，没有对此进行进一步的采访。
阳高村的饮用水是怎么被污染的呢？
多家企业排放污染地下水
候连生是阳高村委会村民公选的村民代表。他告诉记者，阳高村的饮水是靠建在村里的一口深层泵井，从泵井抽水通过管道输送到各家各户，是村里单独的一套自来水供水系统，泵井深度为200米。
“按说，这个深度应该已经达到抽取深层地下水的深度，但是由于阳高村的地质状况属于砂石结构地层，企业排污管道属于老式水泥管线，每隔30米有一个砖结构的检查口，经过多年被污水腐蚀冲刷，到处渗漏，导致深层水也被污染了。”候连生说。
候连生介绍，村民说的污染企业就围绕在村子边上。内蒙古三联化工是七八年前就入驻金山开发区的化工企业；奥特奇蒙药股份金山蒙药园；三家稀土企业是内蒙古生一伦稀土材料有限公司、呼和浩特市同达新材料有限责任公司，另一家厂门上就没有名称，村民俗称稀土厂；内蒙古恒鑫铁塔股份有限公司就是村民所说的镀锌厂，因为厂子专门为高压铁塔除锈镀锌而被村民俗称镀锌厂。
“这些企业排放的污水都有毒，直接排放到开发区的污水管道后，腐蚀管道导致渗漏，最少50%甚至更多的污水渗漏到地下影响地下水”，候连生说。
当记者告知，根据国家有关规定，企业排放的污水必须是在企业内部经过处理后并且达到一定标准才能排放时，候连生说企业为了节省费用，更本不去处理，都直接排放了，甚至好多企业根本没有污水处理系统。由于时值春节期间，好多企业大门紧闭，还处于休假阶段，所以《中国质量万里行》记者没能进入相关企业了解真实情况，但这一说法，记者后来在阳高村委会、金山开发区环保局等处都得到了证实。
排污管线管道跑冒滴漏渗
在候连生的指引下，记者查看了上述企业途经阳高村的排污管线。候连生告诉记者，这里主要有两条排污管道，一条由东向西，连接七八公里外的开发区污水处理厂，三家稀土厂和一家镀锌厂污水都汇集到这里；另一条由北向南，污水主要由三联化工排出，最后排入南边的大黑河。
两条地下排污管道属于金山开发区规划的排污管道，管道每隔30米就有一个检查口，所以地下管道很容易寻找。沿着排污管线，记者看到，好多检查口井盖已经丢失，井口敞开着，远远就能看到冒着白气，走近井口，能闻到刺鼻的气味，听到哗哗的水流声，顺着井口看下去，能看到管道内的污水并非全部沿着管道流走，而是顺着检查井的缝隙四散渗漏。
沿着第一条管线走不远，到了一处位于一家企业外墙和火车的铁路线形成的一片低洼处，由于这里的一个检查口全部被水冲坏，污水几乎全部从这里流出，这一片低洼地已经成了一个很大的大水洼，而据目测估计，这个水洼距离阳高村的泵井直线距离不超过100米。
“这几天过节，企业都放假了，大部分不开工，这里流出的水相比平时少多了，企业全部开工时，水流比现在大的多，这个水洼的积水比现在更多，简直就是一个湖”，候连生说。
候连生带着记者沿着第二条管线，就是三联化工排污的那一条，驱车估计不到5公里，发现前方一条人工灌溉渠穿过马路，远远就看到雾气腾腾。下车查看，发现这里是排污管道的出水口，黄绿色的水流从管道内喷涌而出，同样带着刺鼻的气味沿着一条人工挖开的水槽汇入灌溉渠。候连生介绍，“这条渠连着大黑河，大黑河是呼和浩特市大青山泄洪和下游农村灌溉的主要河流。”
对于上述记者调查的情况，内蒙古呼和浩特市金山开发区环保局是否知情，开发区管理委员会又持怎样的态度？接下来，《中国质量万里行》记者采访了金山开发区环境保护局的相关人员。
开发区环保局治理污染在行动
在呼和浩特市金山开发区城建环保局的办公室，局长石文红(音)带领环保局相关人员接受了记者的采访。石文红介绍，由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荣跃平(音)在外参加会议，特意委托他带领环保局相关人员正式接受记者的采访。
石文红局长在讲了金山开发区城建环保局的隶属关系和基本职能后介绍，呼和浩特市金山开发区始建于2000年，2002年正式挂牌成立，2004年从新挂牌成立了内蒙古自治区省级开发区，2013年申报成功国家级高新技术开发区，并已于12月获得审批。
开发区的现状处于北高南低地形，中间有京包(北京到包头)铁路穿过，被铁路线一分为二，北面为北区，南面为南区，北区土质较好，而南区则是盐碱性土壤，氨含量高，2006年曾经对基础水样测试，结果氨氮含量超标。对于阳高村村民反映的水污染问题，石文红坦言是存在一定的问题，但阳高村地形处于南区的锅底地带，盐碱性大对水质的影响也是主要的一个方面。
“对于老百姓反映的水污染问题，我们的态度是不论是基础水质差氨超标，还是其他原因照成的水污染，当前的任务是首先解决老百姓人畜安全饮水问题。从去年(2013年)开始，开发区管委会和阳高村所属的台阁牧镇政府，已联系了最近的自来水厂，安排为村民引入安全卫生的自来水，目前这一项目的前期工作也已完成。”石文红说，“后续工作由于自来水引入阳高村需要穿过铁路，现在穿过铁路的工程要求高，需要打通铁路涵洞，正在与铁路部门积极联络中。还有资金这一大问题，但不论什么问题，都会想一切办法解决，目前这一工作还在紧锣密鼓的进行，我们的目标是争取让百姓早日喝上放心水。”
对于排污管道跑冒滴露渗的问题，石文红这样说，开发区的排污管线，始建于2002年，由于当时还没有类似现在的PE、PVC这样的耐腐蚀材料，建设时用的是水泥管道，有内蒙古医学院及好多家企业的生活和工业废水的排放，经过10多年的污水腐蚀，导致管道受损污水下渗，年前管道的检查井被腐蚀下沉，导致水管爆裂，照成污水跑冒。我们已经看过，正在检修并制定一个有效整改办法。
金山开发区污水处理厂负责人谢曾平(音)：现在漏水的那一根管道，由于受地形所限，是部分区域的排水管道，并非全部开发区的排水主渠道。承担北区从伊利乳业以南，立交桥以西部分企业的污水处理，走向一直向西到内蒙古医学院折向南，最后进入污水处理厂。这部分管道建设时间较早，标准是采用钢筋水泥管，年久失修再加地形复杂，导致断裂，这一问题比较容易解决，随着水处理的(污水处理厂)完善，适当提高标准，管道更换，考虑采用PE材料，重修检查井，保障污水全部进入污水处理厂。
期待中的金山污水处理厂
呼和浩特市金山开发区为了有效解决开发区内污水处理问题，于2008年开工建设金山污水处理厂，2013年进入试运行，日处理污水能力2万吨，二期工程日处理能力达到5万吨。现在还处于试运行阶段。
谢曾平介绍，金山污水处理厂试运行阶段，除了正常处理进入处理厂的每日一万吨污水外，还在开展对进入处理厂的企业污水包括水质取样、化验和污水排放量的调查工作。将来对进入污水处理厂的企业污水，要求企业必须进行第一阶段处理，就是排污企业排出的污水必须达到一定的标准，才会被允许进入污水处理厂管道，输入处理厂进行二次处理。
加强企业工业污水排放治理是治污根本
阳高村的水污染情况只是一个表面现象，是水污染导致的恶性后果的集中体现。如果对企业排放的污水不加以治理，将来影响的不仅仅是一个小村落百姓的人畜饮水问题，而是千秋万代的环境问题。
针对村民反映的企业污水不经过处理直接排放污染地下水情况，金山开发区城建环保局相关人员似乎也有难言之隐。
随着呼和浩特市金山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发展壮大，如今提高了对企业入区门槛，把环境保护作为了企业能否入区的首要考核指标。正如环保局相关人员都提到的后来入驻金山开发区的伊利集团，伊利集团企业本身就建有自用的污水处理厂，有先进的污水处理设备，所产污水处理后本身已达到国家级排放标准，环境问题根本就不需要开发区费心。费心的是在开发区刚成立时入区的企业，由于开发区当时刚起步再加当时环保政策较现在相对宽松，往往在环境保护方面会存在好多问题，治理起来相对要难。
正如金山开发区环保局环保科长云宏宇(音)所说，的确有些很早就入区的企业，由于入区较早没有配套的自循环污水处理设备直接排放，而开发区的污水处理厂刚刚建成试运行，势必对环境及水源照成影响，还有一些规模小的企业根本就没有能力配套污水处理设备，费用高昂的污水处理设备给他们换来的只能是倒闭。在过度阶段，我们只能是加强监督检测。
石文红局长则表现出，从长远的角度看，把“环境保护放在第一位，用硬手段、下大力度治理污染”的决心。
“对于那些缺乏环保意识、不注重环境保护、不能对排污进行有效处理，污染环境的企业，不论他利税有多大、企业有多大、解决了多少就业，只要不符合环保要求，必须该关的关该停的停，我也曾多次反映，包括呼和浩特市环保局上到自治区环保厅，对待污染企业必须有制度、有处罚。我们2014年的工作重点就从这里开始。”石文红说。
对呼和浩特市金山开发区企业污水排放、村落水污染状况及开发区管委会和环保局对污染治理情况，《中国质量万里行》记者将做持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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