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官员们的100天：有人在微信里唱起《为了谁》
100天、百余次会议
2017年12月11日下午3时，丰隆疃村的村口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河北省环保厅、石家庄市环保局、石家庄市发改委等多部门一行数十位官员，来到这里。除了他们，还有正定县政府的主要负责人、北早现乡的基层干部和跑来观看的群众。
此时，天空很蓝，一眼望去，视野非常开阔。
孙文龙担任当天的汇报讲解工作，他的身份是正定县北早现乡乡长。此前为了完成“煤改气”、“煤改电”，他和他的同事已经忙了近六个月。
北早现乡共有19个村9292户，除一个村实施“煤改电”外，其余均实施了“煤改气”。孙文龙说，截至目前，全乡的燃煤锅炉均已拆除到位，推广燃气壁挂炉6899台，已全部安装并正常使用。此外，北早现乡今年共关停“散乱污”企业100余家，改造提升419家。
从9月份秋冬季大气污染防治专项攻坚行动开始到现在，已过去了100多天。
按照正定县政府主要负责人的说法，这期间，当地专门针对环保工作召开的会议不下百余次。
与其它乡镇一样，北早现乡也成立了“煤改气”工作领导小组，早在今年10月份北早现乡就实现了通气。石家庄市的一名官员称，今年供暖季气源可以完全供应。“天然气价格每立方米是2.4元，政府补贴1.4元，每立方米气老百姓只需出1元就行了。一般而言，取暖季平均每户费用在2000元左右。1千立方米气相当于2.5吨煤产生的热量，与烧煤花费基本持平，但重要的是用天然气既干净又暖和。”上述石家庄市的官员说。
对于北早现乡的老百姓来说，依靠散煤取暖的方式或许将一去不复返。孙文龙说，“实施煤改气改电，首先是确保冬季老百姓不受冻，实现清洁取暖，同时也是为了环境变得更好。”
按照计划，今年石家庄市要完成40.6万户气代煤、电代煤任务。石家庄市大气办专职副主任马玉辰对经济观察报说，截至目前，石家庄全市已完成气代煤约42.04万户、电代煤约1.82万户，同时完成对1654个学校、幼儿园、养老院、医院（卫生所）等分散燃煤采暖单位的电代煤改造。
石家庄市环保局局长马立宁说，今年石家庄市把实施“煤改气”作为了一项重要的民生工程来抓，同时也是今年大气污染综合治理的重要内容，环保部和河北省对此都高度重视，要求各级政府必须层层落实责任，如期完成任务。
“我们的心里是非常高兴的”
“煤改气”被视为是北早现乡的一号工程。乡长孙文龙在刚接到任务时，感觉压力很大。他不仅要给老百姓做思想工作，还要解决管道通过居民房屋的连接问题、燃气公司的施工等各种细节问题。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全部完成任务。孙文龙对此“极为兴奋”。他说，“对于煤改气改电这项大工程，虽然我们的确在过程中付出了很多，但最终能看到老百姓非常满意，非常认可，我们的心里是非常高兴的。”
期间，各种意想不到的状况不断出现。比如，两家居民有矛盾，不让管道通过；有想揽工程没揽成，就闹事的；也有在晚上偷偷把天然气管子打一个小口的导致封闭的管道漏气，政府查了很久，最后通过公安部门才发现是人为破坏。
煤改气如期完成后，气源供给和保障就变得格外重要。记者从正定县政府了解到，正定县境内天燃气大部分由河北潜能燃气公司供应，在正定县诸福屯固营村建有一个天燃气门站，负责今年“气代煤”工程中129个村64000余户，以及去年以前县城内先期改气的13000余户供气任务。
正定县预测，今年采暖高峰季正定县日用气量为73万立方米。经测算，2017年全县用气量可达8000万立方米。
正定县内部官员说，潜能燃气公司已和河北省天然气公司协调落实燃气资源量，保证天然气充足供应。为确保气源充足，潜能燃气公司积极和中石油协调，申请从“陕京二线”高压管网接通气源开口，今年4月份第二气源开口已获中石油批准。
不过，由于开口在藁城境内，有4公里高压管网铺设需要穿越藁城区，涉及到藁城区规划、土地、税收等方面问题，遇到了障碍。不过最终，正定县政府通过积极协调还是解决了。“新奥燃气的气源由中石油直接供气，负责新区13个村共计11000余户用气，气源充足。自冬季采暖弄开始以来，没有出现过气源短缺情况，没有出现过对用户限气、停气现象，能保证广大农户温暖过冬。”正定县内部官员称。
12月11日上午，河北省相关部门负责人对经济观察报表示，此前接到过一些地方关于反映天然气气压不稳的报告，但从未接到过天然气断供的报告。日前河北省政府已成立了天然气应急保障中心，专门针对天然气紧张情况加强了应急调度，优先保障百姓生活、取暖用气。
《为了谁》
对于外界来说，或许很难理解煤改气工程给河北地方政府带来的压力。
肖占乐是保定市政府党组副书记，主要负责全市的大气污染防治等环保工作，分管市环保局、市大气办、新奥燃气公司等。他回忆说：就在供暖期即将到来的最后时刻，终于实现了通电通气，有的乡党委书记、乡村干部们都抱着哭，大声说，“我们终于全面完工了”。
肖占乐说，“不能让老百姓受冻，这才是最根本的。”
为了“煤改气”这一头号工程能够如期完成，当地政府组建了专门的微信群。肖占乐说，在保定市最终如期完成任务的那天，他们不再对属地的县委书记和主管县长“老是批、老是逼了”，而是给奋战在一线的基层干部们唱了首歌，于是大家就在微信语音留言上唱《为了谁》，“不知道你是谁，但却知道你为了谁……”
这条语音信息在11月15日凌晨两点发到了基层干部所在的微信群里。
肖占乐说，保定市在11月份有三个卡的比较死的时间节点，一是11月5号，二是11月10号，最后的时间节点是11月14号的24时，要求所有工程必须完工，实现通气通电。
徐水区常务副区长韩建友说，“最终能如期实现通电通气，我们基层干部这么多天的付出终于看到了希望，心里由衷的高兴。”
保定市在去年完成主城区187个村、10万余户煤改气改电，基本实现三环以内煤炭“归零”的基础上，今年在保定市中心城区三环至高环以及附近区域拓展煤改气改电。这意味着今年以来北京南部的无煤区规模正在进一步扩大。
肖占乐说，保定实施“煤改电”项目，每度电三毛一，政府补贴两毛，所以老百姓一度电只需出一毛一。这是在一万度电以内的价格，超出后就会按照阶梯电价收费。“这个效果很不错，居民取暖一天100度电是肯定够的，一般的家庭省着点用，最多也就50度电，如果再补贴2000块钱，取暖期内大体上只需出3000到3500元左右。”
在肖占乐看来，“煤改气”、“煤改电”的成效，如何不仅关系到整个保定地区居民的冬季取暖问题，也关系到河北省在大气污染防治方面的治理成效。尤其是作为北京“南大门”的保定，在散煤、“散乱污”整治上，对整个京津冀地区的大气环境质量改善发挥着重要作用。
根据国家和河北省的部署，保定自2016年以来推进北部9县66.6万户禁煤区建设，加快燃煤小锅炉替代改造。
“这是一项相当繁重的工作，堪称一场攻坚战，它可以减少散煤燃烧约250万吨左右，对保定、北京的空气质量改善，将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肖占乐说。目前保定市区清洁取暖、集中供热比例达到100%。
肖宝元已经做了7年的保定市环保局局长。他说，这几年，大气污染防治任务越来越繁重，不管是国家还是地方层面，都非常重视，环保整治压力越来越大，一方面是来自国家的严厉要求，一方面是来自老百姓对蓝天白云的分外期待，同时还要面对整治各种污染企业所带来的挑战。“现在来看，取得这么明显的成效，这就意味着我们的工作方向是正确的，措施是正确的，感觉更有信心了。”
肖宝元说，“七年了，这是最好的一年，也是压力最大的一年。”
河北省环保厅的一位官员称，这两年当市县环保局长，都面临很大的压力和困难，这在地方是普遍现象，面对京津冀地区近年来空气质量的严峻形势，在大气质量改善工作上，他们不仅要“按时交卷”，而且还要合格，否则，就会有问责的风险。“这确实是在动真格，不能随便糊弄过去，面对这么大的压力，也有地方官员甚至会产生退却想法。”
2013年9月，国务院印发《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下称“大气十条”），河北省委、省政府印发了《河北省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实施方案》，明确到2017保定市细颗粒物（PM2.5）浓度相比2012年下降33%的任务目标。目前，距离最终考核期到来已仅剩下两周时间了。
肖宝元说，预计到12月底，能够基本保持在82微克/立方米左右，超额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目标。
环境账、经济账、利益账
对河北而言，环保风暴不仅仅是煤改气，还有工厂限产和治污控污。
12月13日，河北钢铁集团唐山钢铁公司能源环保部副部长袁学军说，“接到限产任务以后，我们首先想的是如何配合好唐山市政府做好节能减排，更大限度地改善唐山市的空气质量，包括减少对周边环境的影响。”
为持续改善大气质量，唐山市政府要求钢厂实施错峰生产，唐钢错峰生产任务为高炉限产37.97万吨。唐钢一座2000立方米的炼铁高炉已停产，此次供暖季限产直接减少产量47.75万吨。
根据《京津冀周边地区2017-2018年秋冬季大气污染综合治理攻坚行动方案》，石家庄、唐山、邯郸、安阳等重点城市要实施钢铁企业分类管理，按照污染物排放绩效水平，采暖季钢铁产能限产50%，以高炉生产能力计，采用企业实际用电量核实。从今年11月15日至明年3月15日，唐山对全市钢铁行业实施限产政策。
唐山市依据污染物排放绩效八个方面的标准，对钢厂逐一进行现场核查、评估，根据评分结果将钢厂分为红、黄、绿三类。
唐山市环保局相关负责人说，绿色类的企业限产比例不超过43%，共有5家企业；黄色类的企业，按50%左右限产，共有16家企业；红色类的企业，最多保留一座高炉，采暖季限产比例在75%左右，共有14家企业。
限产政策下，环境账、经济账、利益账都摆在了政府、企业面前。
河北省环保厅副厅长殷广平说，河北省对企业实施限产、关停政策，压减过剩产能，这是硬性任务，比如钢铁行业，虽然压减了6000多万吨钢铁产能，但企业效益非常好，每吨利润仍能达到500元以上。当然，在供暖季对钢铁、水泥等企业实施限产或错峰生产，这对经济会有一些影响，但并不大。
殷广平算了笔账：河北今年取缔了一大批“散乱污”企业，无论是从经济效益来看，还是从社会效益来看，都是双赢的，对地方财政基本没有影响。比如廊坊以前有上千家板材厂，后来整合到了两百家左右，这些整合后的企业都有治理措施，也都达标，虽然每张板的环境成本增加了1元钱，但是最终多卖了12元。
唐山钢铁公司能源环保部副部长袁学军预测，由于“2+26”城市的限产政策，到明年开春的时候，钢价可能还会有一些上涨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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