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饮用水安全新国标或将不能完成
中国饮用水问题不容乐观。
3月22日,第十九届“世界水日”,今年联合国定下的主题为“城市用水:应对都市化挑战”。在中国城市化的大背景下,生活饮用水无疑是城市用水的重中之重。
同时,今年也是强制性的国家标准《生活饮用水卫生标准》(GB5749-2006)5年过度期的第四年,距其规定的最迟实施期限2012年7月1日还有不到16个月的时间。但现实情况是,一方面,全国范围内的水源地污染情况严重,另一方面,社会对生活饮用水的卫生要求愈来愈高,夹在中间的供水机构却因投入不足等原因,难以在规定时间内具有相应的检测和净水能力。新国标在5年过渡期之后,依然是“不可能的任务”。
污染的原水,停滞的工艺
水利部副部长矫勇在2005年就曾表示,城市的饮水安全问题严峻。根据第二次全国水资源调查评价结果,按照水功能区划的标准,目前饮用水源地水功能不达标率达35.6%;全国1073个重点城市地表水饮用水水源地有25%的水质不达标;地下水水源地水质问题更为严重,115个地下水水源地中,35%的不合格。除水源地常规水质项目超标外,有毒有机物污染已在一些饮用水水源地中检出,有些地区还相当严重。
作为自来水原料的原水受到污染已成饮水安全的“头号敌人”。
根据环保部的《2009年全国水环境质量状况》,203条河流408个地表水国控监测断面中,Ⅰ~Ⅲ类、Ⅳ~Ⅴ类和劣Ⅴ类水质的断面比例分别为57.3%、24.3%和18.4%。主要污染指标为高锰酸盐指数、五日生化需氧量和氨氮。其中,松花江、淮河为轻度污染,黄河、辽河为中度污染,海河为重度污染。以涵盖京津等重要区域的海河为例,在64个国控监测断面中,Ⅳ类、Ⅴ类和劣Ⅴ类水质的断面比例分别为10.9%、12.5%和42.2%,已不能作为水源。然而,在“十二五”期间,海河流域水污染的压力将继续加大。根据《海河流域水污染防治“十二五”规划编制大纲》,“按照‘十二五’经济发展和城镇化形势,在现有处理水平下,‘十二五’期间污染物排放总量将增长35%-40%,未来海河流域污染将更加严重,流域整体性污染问题将更加突出。”
大部分水厂的净水工艺已不能适应中国水质的现状。
目前集中式供水单位普遍采用的常规水处理工艺有四大步骤:混凝、沉淀、过滤、消毒。有专家表示,目前中国的大部分水厂采用的都是这种已经沿用超过百年的工艺。“百年前的技术”已不能应对“百年后的水质”。
清华大学饮用水安全研究所所长刘文君认为,中国的原水污染严重,应该采用更严格的工艺措施来保证水质。
南开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的教授王启山也认为,中国的供水机构应该根据现实的情况改进净水工艺,“水厂还是老工艺,去除不了有机物和溶解态的化学物质。”该学院研究利用膜技术净水工艺的副教授郭晓燕也表示,从技术上讲,现有的净水工艺无法去除某些污染物。
北京、天津等重点大都市因种种优势,较早开始了净水工艺的改进。但即便是这些条件优越的城市,其供水系统对于水源污染的承受能力也有限。
天津自来水集团有限公司下的中法芥园水务有限公司总经理王复齐介绍,芥园水厂所用的原水来自滦河,因为上游水库中有大量水产养殖等原因,造成原水富营养化,藻类污染严重,传统工艺无法去除。为此,芥园水厂引进了弃浮工艺来解决藻类问题。天津自来水集团的生产技术部副部长张旭东表示,当前芥园水厂的出厂水指标已经达到了新国标的要求,但他同时说,“对于原水品质的下降,企业的承受能力有限。”“不可能的任务”面临原水水质变差,检测和工艺要求提高,成本上升,同时又要担负公用事业职能,但不能自主定价,财政投入不足的困境,实力强的大型自来水公司也感困难,对于县级水厂等小型供水机构和欠发达地区的供水机构而言,在明年7月1日之前具备满足新国标难度显而易见。
刘文君坦言,在全国范围内,如期达标,实为“不可能的任务”。而参与新国标起草的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水质安全方面的权威人士则表示,各个地方实际要求达到的检测和处理标准可能会少于全部要求106项,因为各地的实际情况不同,“你不用氯胺消毒,就不用检测氯胺的消毒副产物;当地不种棉花就不用检测棉花用的农药。”所以,各地实际要求的指标“只会(比106项)少,不会多。检测能力省级单位具有就够了,现在交通好了,用不着每个基层单位都具有全部检测能力”。该人士还透露,已经进行了摸底,但各省的指标还没报上来,“估计到明年会动起来,涉及到根本利益——钱嘛。给你机会你还不去弄?至于能不能实现,看国家要求的力度了。”实际上,新国标的9.1.1条为县级地方供水机构的检测留下了松动的余地:“供水单位的水质非常规指标选择由当地县级以上供水行政主管部门和卫生行政部门协商确定。”而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环境与健康相关产品安全所水质安全监测室研究员、副主任张岚则表示,“无论难还是不难都应该达到,这是个原则。”其实,“2007年7月1日实施时就要达到新国标中的42项常规指标的要求。到2012年7月1日要全部实施。这五年是个过渡期。要考虑技术改进和设备更新等的过程。”在定量指标之外,检测频次同样也是重要因素。王启山就认为,为保水质还应该提高检测的频次,“不同批次的水是不同的,一次检测合格就能说明都合格吗?” 按理,因为水质的形势一直在变化,国标应该五年修改一次,但2006版国标的过渡期就有5年,至今还没有完全实行,下一版国标的修订工作“还没开始”,上述权威人士透露。在原水劣化,要求提高之外,各地的供水机构还受困于投入不足和定位不明确。
在新国标公布后,相关方面提出为了应对新挑战,应该加大投入,曾经制定了《2009-2012年城市供水水质保障和设施改造规划》,估算的投资规模有1500亿左右,并且下发征求意见,但至今没有落定,“发改委正在沟通”,一位不便具名的人士透露。投入不足已经影响到了饮用水的安全性。王启山就表示,“水专项”的经费主要集中在污水处理上,“分给供水的很少”。他举例说,用氯消毒,是因为“有效,便宜”,但氯是强氧化剂,会与水中的有机物反应,生成产物中还有“三致物质”(致癌、致畸、致突变),但是“没钱改”。张旭东介绍的情况与刘文君一致,水源方面无法控制,在缺水的天津甚至存在拿钱买不到水的情况,很难再对供水方提出水质上的要求。对于其中的污染物,很多时候“不知道怎么来的”。一旦某一批次水质不好,就要采用活性炭吸附等手段,“按照每天30万吨的产量,光是投活性炭的原料成本就要几万块钱,那就是扔钱啊,疼!”张旭东说。中国水价的结构成本并不公开透明,也不由生产方自来水公司做主,而是受到物价部门的管制。在2007年底,世界银行的报告《中国的水价改革:经济效率、环境成本和社会承受力》就指出,中国当前的供排水价格过低,水价应该反映供水和污水处理中渐增的长期边际成本,尤其要反映生产和消费所造成的环境损害成本以及资源耗竭的机会成本。另外,中国各水务公司“成分复杂”,例如天津的水务公司就有国企、合资、民企等各种类型。这就造成了自来水企业定位的不明确,既有“自收自支”经营压力,又要担负政府的部分公共服务职能,还得不到财政支持,压力可想而知。同时,“成分复杂”也是政府在财政投入上犹豫不决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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